濒崖

我在灰烬中等你。

冬装

*找感觉失败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被细碎铺匀头顶上一方青天,严密盖掩着,不见丝缕亮光透出。
这时的长沙正值深冬。
瓦檐上挂了霜,几枝枯叶耷拉着脑袋,不作声响。
冬风一吹,那些扒不住枝儿的就落在冻实的泥地里,留着做来年的肥。

张启山披着黑绒厚披风,正和将要上车的陆建勋演一场兄弟情深的道别。
这里正是个落风口,寒风直往身上钻,从头到脚过一遍,把旁边候立的张日山身上最后一丝热气也给搜刮走。
他抿了抿嘴,还是忍住想弯下腰缩在个避风的墙角躲一下的心思。
站的更直了,如此寒冷的天里,像根冻实的铁棍。

这番笑语浓谈,一声声弟兄唤着,大冷天更让人听了犯寒。
“……那启山兄,时候不早,在下就先告辞了。”

张启山抱手相送,若不是眼底深藏的那抹厌恶,不知情的当真要将他俩称作生死之交。
啧,生死之交。
你死我生那就是最好的交情。

张启山望着那车的影缩尽至一点,又从拐角处消失才隐了嘴角的笑。
张副官恍惚间看见长官抬步从他身上掠过,这才晃过神。

真冷的够呛!
张副官偷偷在心里念叨,一边努力活动开冻凝的手脚,垂首跟在他家长官身后。

“我刚来长沙时,也是这般天气。”
张启山不带有丝毫感情起伏的话让张副官一怔。
随即想来那个岁月,那段日子布满血与恨,夹杂着怕。
但细细回想,那些受苦累的日子似是前世般朦胧,记不太真切。只有逃出去的那一刹,外界的颜色才重新鲜亮。
那是新的开始。

“嗯。”
他记得。
刚来长沙时那场寒,胜似今日,但恁般冷的天,浑然不觉。
只因人想活下去。
活下去了吗?走到了今日。

张启山听着人闷声应答,倒是转身带着惊诧望了一眼身后的青年。
往日副官的声清亮的很……
这一看,张启山是彻底没了脾气。

这正当腊月,他人都换上了厚衣棉袍,家中亲兵也早已换上军绿色棉制衣装。
张副官却穿着秋季常服,真是年青孩子身子骨硬。

“怎么穿这么薄?”张启山索性站定冷着声问。
张副官此刻倒略显不安,眼神微微躲避着长官,嗫嚅着刚想说出口的答案却又被张启山给止住。
“想好了再告诉我,没什么好瞒的。”
张副官哑了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到。
“冬季制服太大了,显得不精神。”
张启山此刻才是真被气笑了。
穿着秋日里那套常服,腰身被皮带勒住,真是显的细,身姿也是笔挺。
那冻的发颤的手与通红的耳也着实是他的。

“现在可冻清醒了?够精神。”
张副官紧抿着嘴,低着头,他在人烟冷清的街上越发显得身躯单薄。
张启山看着这一幕硬是忍下了想要呵斥他的冲动。
气的抬步就走。

张副官松了一口气,背上早已覆着一层细密的汗,风一吹,更凉了。
他连忙抬步追上去,谁想一件黑绒披风被撂过来,他连忙接上。
佛爷头也不回的走着。
“跟上!”

张副官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披风裹在身上,小跑跟了上去。
披风还带着那人的体温,暖融融的将张副官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些许。
在长官看不到的地方,张副官咧着小兔牙,笑了。

夜色渐沉,只是这未下雪的天,不同与夏日的浓墨,却是豆沙暗色,倒扣在这座城上。

张副官捧着手炉哈着气儿,虽说还是冷,不过有了手炉总归还是好点。
不大的房间里,一切物件整整齐齐的摆码着,只有那件明显不属于房间主人的黑绒披风,上面还沾带着细密的水珠儿。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耳尖通红,那眼神却是晶亮。
把手炉搁在一旁,拾起钢笔,展开半旧的日记本,带着怀念写下了一日的经历。
那越发红的脸颊和晶亮的眼,似乎都在说着今日与以往不同的什么吧……


第二日,张启山偶然瞅见了穿着显大棉服而显得局促不安的张副官。
没了昨日秋装的精神挺拔是真,倒是觉得可爱了几分。
说实在,也不过是个孩子。
直盯得张副官又红了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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